重塑全球「鐵礦石市場議價權」！幾內亞新礦源使中國獲得更多談判籌碼

中國的國有鐵礦石採購機構，正對澳洲「必和必拓」（BHP Group Limited）等礦業巨頭，採取愈來愈強硬的策略，試圖在價值1,320億美元的海運鐵礦石市場中強化掌控力，為國內鋼鐵廠爭取更有利的條件。與此同時，西非幾內亞龐大的新礦源，也進一步強化了中國在談判桌上的籌碼。

據《路透社》獨家報導，央企中國礦產資源集團（China Mineral Resources Group，CMRG）於11月要求旗下鋼鐵廠與貿易商不要購買必和必拓旗下第2批產品的現貨貨船。數個月前，該集團已將必和必拓的第1批產品列入黑名單，當時甚至引發最大供應國澳洲及該國總理的關切。

交易商與分析師指出，這次針對明年供應合約的僵局意味著衝突升級，因為CMRG過去從未對單一供應商同時禁止多項產品。這顯示這家成立僅3年的國有買方，願意努力為中國鋼鐵產業爭取更好條件。

目前正在談判中的合約，將涵蓋必和必拓位於澳洲西北部礦山產量的絕大部分，約占中國鐵礦石需求的1/5。《路透社》訪問30多名交易商、分析師，以及鋼鐵與礦業高層後發現，CMRG的談判姿態確實更加強勢，但實際成果有限，部分中國鋼鐵廠私下抱怨，他們並未獲得原先期待的更低報價或更佳的合約條件。

即便如此，CMRG對必和必拓的強硬作法，仍可能為與英國「力拓集團」（Rio Tinto）、澳州「福特斯克金屬集團」（Fortescue）以及巴西「淡水河谷公司」（Vale S.A.）等礦商的談判立下先例。

對此，加拿大皇家銀行資本市場（RBC Capital Markets）駐雪梨分析師佩克（Kaan Peker）指出，中國希望削弱鐵礦石礦商長期享有約80%的高額利潤。

在調整策略的過程中，CMRG既有收穫，但也犯了一些錯誤。3名知情人士透露，去年中國買方成功在購買部分大型貨船產品時，向力拓集團爭取到每公噸1美元、與運費掛鉤的折扣。這項交易此前未被報導。

此外，1名熟悉內情的人士表示，在經歷長達1年多的僵持後，CMRG也成為澳洲礦業大亨萊因哈特（Gina Rinehart）旗下「漢考克勘探公司」（Hancock Prospecting）鐵礦石在中國的唯一授權銷售方。期間，中國鋼鐵廠與貿易商稱，他們在壓力下無法於現貨市場購買澳洲羅伊山（Roy Hill）含鐵量58%的MB粉礦。

然而，在執行這些策略時，CMRG也讓自家鋼鐵廠的處境更為艱難。它曾鎖定1款在鋼廠利潤極度微薄時相當受歡迎的低品位產品（礦石中有用成分含量較少的礦物），迫使鋼鐵廠轉向其他來源並支付更高的成本。此後，CMRG便開始調整做法，選擇那些能對特定礦商造成最大壓力、同時盡量減少市場干擾的產品。

多名中國交易商指出，9月被禁止購買必和必拓金布巴（Jimblebar）粉礦的鋼廠，很快就以力拓的皮爾巴拉混合粉礦（Pilbara Blend Fines）作為替代。必和必拓執行長亨利（Mike Henry）在12月下旬接受加拿大CTV電視台訪問時表示，與中國客戶的談判仍在進行中。

對此，漢考克勘探公司、力拓集團、福特斯克金屬集團、必和必拓與淡水河谷公司均拒絕向《路透社》報導置評。CMRG、直接監管該集團的中國國務院「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」（State-owned Assets Supervision and Administration Commission）、官方背景的鋼鐵協會，以及全球最大鋼鐵企業「中國寶武鋼鐵集團」（China Baowu Steel Group），亦未回應置評請求。

中國於2022年成立CMRG，目的是利用其作為全球最大鐵礦石買家的地位，在鋼鐵廠利潤單薄、甚至出現虧損時，向賺取暴利的礦商爭取更有利的交易條件。根據全球能源顧問公司「伍德麥肯茲」（Wood Mackenzie）的估算，CMRG目前代表鋼廠談判的進口量，已超過中國每年12億公噸以上鐵礦石進口的一半。

CMRG尋求在指數掛鉤價格上獲得更大折扣，並協商包括運輸條款在內的其他條件，同時鼓勵更多交易透過國內指數完成。初期，部分中國鋼鐵廠私下抱怨，CMRG的介入反而提高成本、削弱與供應商的彈性。讓渡談判權力固然令人難以接受，但對多數國有鋼鐵廠而言，他們無權拒絕這項帶有政治性質的任務。

即便在年度合約談判中的影響力愈來愈大，中國鋼鐵廠與交易商仍表示，CMRG大致未能帶來更好的價格。1名不願具名的鋼廠經理聲稱，「沒有，它沒有幫我們拿到更好的價格或條件，反而還要支付額外的『服務』佣金，但我們還能怎麼辦？這是政治任務，你只能配合。」

鋼鐵業消息人士則指出，CMRG的佣金費用進一步推高了採購成本，讓原本就因房地產市場低迷而利潤承壓的鋼鐵雪上加霜。不過，對部分中小型鋼鐵廠而言，CMRG仍帶來不少實質好處。2名知情人士表示，CMRG可代為購買貨物，協助那些無法取得進口鐵礦石所需信用額度的鋼鐵廠。

此外，3名消息來源稱，CMRG也透過其設於上海的交易平台，積極參與現貨市場，以降低價格波動，並設定在2025年達成1億公噸交易量的目標。

儘管中國經濟成長放緩，鐵礦石價格仍維持韌性，自7月以來一直在每公噸100美元以上交易。伍德麥肯茲預測，2026年的價格將為每公噸98美元，2027年為95美元。

不過，從2028年起，位於西非幾內亞（Guinea）龐大的錫芒杜山（Simandou）計畫預計將提供全球約7%的供應量，使市場出現約6,500萬公噸的過剩鐵礦石產量，進一步強化了CMRG的談判地位。據悉，中國企業是錫芒杜山最大的股東，其次為幾內亞政府與持股22.5%的力拓集團。

加拿大皇家銀行資本市場的佩克指出，錫芒杜山的投產被廣泛視為市場結構轉變的象徵，將削弱澳洲對中國供應鐵礦石方面的主導地位。在此背景下，他認為「中國今年採取強硬策略以爭取更好合約條件，是合情合理的。」

然而，多數接受《路透社》訪問的礦業高層一致認為，在供應端仍未被中國主導的市場中，CMRG要真正左右價格仍面臨困難。曾任職於福特斯克金屬集團、現為商品顧問公司「V2創投」（V2 Ventures）創辦人的瓦爾瑪（Gautam Varma）表示，中國當然希望CMRG更有效率，但迄今為止，價格仍然主要由供需基本面所決定。